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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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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叔直摇头摆手站起说:“不行,不行……我答应过你爸要好好照顾你,就好好照顾你,不能因为我家里的事就把这事给摊上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谁能放心,人,不是这样做的。农场是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就去打零工,可人家都是有父母带的,什么事都有个照应,你有没有?我是十三四岁就出来了,可年代不同,再说我那时有生产大队,大家都吃大锅饭,有什么困难都可以互相帮忙,怎么都饿不着,那像现在,什么都是私人承包,不做就要挨饿,人一饿,那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了?我可不想……咳……”说到这,他停顿下来,抿了抿嘴,拿指尖搓了搓嘴角缓缓坐下。

    “任何人做什么事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总有磕磕碰碰的,你不用说?不说大的,就说小的,像生病感冒之类的?你这么小,有哪个朋友能可以帮得到忙,谁照顾你?你想想?有没有?你想说冯老师吗?是,他是一个好老师,他是说你可以到他家去住,可你也不想想,你和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师生关系,并且还是这学期他才开始教你的,还不到一个月,他愿意,他老婆愿不愿意?他孩子愿不愿意?他的家庭条件你是知道的……”

    成叔搓了搓鼻尖又说:“当然,如果他们都愿意最好,但你能安心的一直住吗?他能一直帮你吗?寄人篱下固定要受气的,你受得了气吗?不用说,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你父母,但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是希望你过得好,你也不希望父母不安心吧。再说了,这次回去,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回去一段时间而已,最多也就三四个月。”成叔心里却估计最少也得半年,甚至是更长一些,根本就不能让张永弟继续读书等他回来。

    成叔的这番话深深震荡着张永弟,虽说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去投靠冯老师,只是为了应付成叔的一个借口,但底还是有个实在不行就去冯老师那住两天的想法,完全没想过他家里人的感受,这根本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幼稚呀,这个认识又让张永弟对人际关系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张永弟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脑子里不断的盘旋转动,手指不断抠抓着头发,稍会后,才平静的说:“成叔,我真的不想和你一起回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知道你不放心,但我就是不想离开。一想到走,我的心就会痛。”边说边把手掌按在心口处,“真的,即使勉强到了那边,我还是会很痛的,真的,不骗你……说实话吧,父亲走后,我真的很想独立生活,十六,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我知道在你们的眼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但我不想依靠你,依赖你……”

    成叔立即又站了起来,双眼圆瞪,张永弟连忙跟着站起摆手说:“不,不……我不是嫌你成叔,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叔叔,而是想让自己早点站起来,坚强起来,这世界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成叔,这你应该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

    “我原来打算这学期读完就不读了,出来干活,如果你真的要我硬硬去读书,我就在学校闹事,像同老师吵架或是和同学打架什么的,让学校开除我。我知道这样做肯定会伤你的心,但我没办法,两个人干活总比一个人干活强。有时我还想,我不想依靠你还可以有两种办法。一个是不辞而别,离开这里,到处流浪,但又怕你四处找我;另一个是每天同你无理取闹,气你,让你死心不管我,可又怕自己没那本事做出来,自己也很矛盾,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张永弟说到这,眼里出现了一些迷茫,慢慢的低下头来。

    “现在叔爷病了,让叔回去,我觉得这是一个坦白的机会。如果叔为了我而不回去,或者是要硬硬带我回去的话,也许我真的会不辞而别……我……唉……”张永弟不知再说什么好,成叔沉静了一下才说:“唉,你懂事,成叔高兴,但你真的很小,我不带你走,我哪里是人?我答应过你父亲的。”说着右手一指,“你看看灵位,你爸爸都在上面看着,别再说别的话了,成叔都说了,这次回去只是暂时的,懂不懂?还要回来的,懂不懂?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听成叔的,乖。”

    张京弟摇头赌气的说:“我懂,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离开,一步都不想离开,成叔,你不要逼我了。”成叔怒火大骂起来:“逼什么逼?说得这么难听?成叔的心,你不知道?你懂什么懂,你什么都不懂?你爸爸听了,会怎么想?你怎么就不替成叔想一想,这次,我捆都要把你捆回去,不要再说了。”张永弟猛地大声说:“你捆我去,坐车的时候,我就从车上跳下去,我死也不回去。”

    成叔猛地打了一记耳光大骂:“跳下去?你说什么的混帐话?哈……你……你真的要连我也气死是不是?哈……”张永弟眼泪流了下来,怒吼着:“我就是这样,我不想回去,就想让自己坚强,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成叔,不要再逼我了,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想回去,我求你了,我真的能行。”说着跪了下来。

    成叔脸上喜,怒,悲,愁不断变换着,尤其是这一跪,让他沉默许久,最后,他知道自己已没得选择了,原来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既对张永弟威胁式的成熟感到欣慰,又对张永弟未来的独自生活感到忧心……

    成叔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人们自古就说忠孝两难全,我算是明白了,哼哈。”声音有些无奈的悲凉,张永弟仰头,泪流满面的喊:“成叔……我……我……”接着痛哭出来,成叔扶起张永弟,右手拍了拍张永弟的肩膀说:“不哭,不哭,这都是命!你命不好,成叔的命也不好呀?”张永弟拿着袖子抹着泪抽泣着。

    成叔摇摇头说:“去洗洗脸吧!让成叔好好想想。”张永弟激动的说:“成叔,你答应啦?”成叔摇摇头,给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什么也不说,慢慢的走进屋里,喜悦的泪已从张永弟的眼角划下,成叔已被说服了。

    十九章

    当天空抹上一层墨色,并镶嵌出颗颗闪光的宝石时,叔侄俩已打好了两个行李包,而且成叔还到了几个同行的老乡和冯老师那里一趟,让他们在他走后帮帮张永弟。

    成叔本来打算后天才走,但听了张永弟说:“晚走不如早走,留多一天,多担心一天,我走的会照顾自己……”的一番话,再加上右眼直跳不停,内心烦躁,想到“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害怕父亲真的出事,就决定明天便回去。

    两人都坐在餐桌上,成叔缓缓的说:“我这一去,可能两个月就回来了,最多也就三个月。去跟人家打零工,就别偷懒,也别管人家偷不偷懒。如果受气了,也要受住,只要干工老实,以后有工,人家就会老是来叫你的,说不定哪天还会被老板看上,让你去帮他看蕉园。如果有,那就去干,那些工你也知道,每天就是给地里放放水,晚上就带狗巡逻巡逻,很轻松,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三四百块钱,这样对你来说是很有保障的,比起收破烂,好多了。

    “说实话,在本地人眼中,收破烂是最大丢人的,你看,收破烂的几个都是外省人,没有一个本地人。不说本地人,其实外省的也一样,谁都看不起这一行,没有年轻人会去做这一行,都是上了年纪去做的。”张永弟撑着下巴点头说:“我知道,以前在学校,每当别人一说起我爸爸是收破烂的,我总是自卑的抬不起头,都不好意思跟人家一起玩。”

    成叔摸着张永弟的头说:“你爸来了NH省也有十几年了,除了我,就没有一个能真正帮上忙的朋友。我也是一样,来这也有三年了,但也没能交上几个朋友,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们都是收破烂的外省人,而且又没有钱,人家根本瞧不起你,以后如果有机会,就不要做这一行。再说,一个年轻人做这个还是很丢人的,除非你能开个废品站。不过,这起码要七八万块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存到这个钱?”

    张永弟摇头说:“七八万,想都不要想了。看看我爸爸干了一辈子,除了这个茅草屋,一点积蓄都没有。”成叔却接过说:“其实你爸还是很勤劳的,又省吃俭用,总是跑到远远的地方去收,每天早出晚归,如果不是给人家骗了,现在可能会留给你两三千块钱。”张永弟大声的说:“成叔,你说我爸被人骗了钱,被谁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你不知道?就是户口的事呀。”成叔诧异的说,张永弟忙不迭地抓住成叔的手急促的说:“什么户口的事,我爸都没跟我说过,成叔,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叔顿了顿,点上一支烟说:“老五也真是的,户口的事也不告诉你。你也知道,你爸是孤儿,到处流浪,没有户口,不像我们有父母的,一生下来就能上户口。当然,现在搞了计划生育,也没那么容易上户口了。没有户口,做什么事也不方便,不说别的,就说你的学费,人家初中报名是两百,你就要三百,每次都比人家多交一半的钱,你成叔没本事,连初中都没办法让你上完。”

    张永弟连忙说:“成叔,不要说这些,明明就是我自己不上的,不关你的事,多读一年,跟少读一年又有什么差别,这又不是上大学?要说什么埋怨的话,只能说是命了吧,谁叫我爸走得早呢?是不是,成叔?”见成叔面有愧色,立即又说:“我算幸福的了,起码有成叔帮我挺过最困难的一关,不然,现在的我不知身在何处了。”成叔咧嘴苦笑,弹弹了烟灰,按着烟静静的吸着,迷雾中透出了丝丝伤感,张永弟连忙转着话题问:“那后来户口的事又怎么样了?”

    “我听你爸说,在八九年的时候,借了点钱,拿了七八百块和带了两条烟去找管户口的老刘,想办下户口,一拖再拖,可没想到三个月后老刘出任务的时候,出了车祸死了,谁会想到这么倒霉?没办法,人死了,钱也要不回来,户口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你爸是气得三天都吃不下饭,这存了他多久呀?”张永弟一想,这不正是自己留级那一年,难怪家里连二十块钱都拿不出来?想到父亲那段时间的艰辛奔波,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成叔吸了口烟又说:“后来,大概是九三年底吧,你爸拿来两千又去找人,听说那人叫林什么君的,后来又借了一些钱,后面陆陆续续又给了一些,他答应是半年搞好,可仅过了四个月,他却被调到别的农场去,全家都搬走,一声招呼都不打,白拿钱就走,这事又黄了,老本又没了,你爸气呀……”

    张永弟一拳砸响桌子说:“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到时候找别人问清楚,肯定去找他,妈的,我爸的血泪钱就这样给他骗,我不让他好死。”成叔按住张永弟拳头说:“好死什么?找什么找?以后不要说这些话,懂不懂?你有证据么?口说无凭,懂不懂?人家还是公安,是有带枪的,我可不希望你出事,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不愿你去冒险,懂不懂?”

    张永弟嘟着嘴说:“公安又怎么样?好,他有枪,我不找他,我找他小孩?行不行?”成叔攸地站起怒骂说:“你又说什么混帐话了?不行,你跟我一起回去,你这样子,谁能放心?早知道,不跟你说这些了。”一听要回去,张永弟立即改口说:“成叔,我只是说说发泄发泄而已,你又当真了。成叔,你觉得我像那种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吗?杀人偿命,谁不懂?我连孩子都没生,香火都没传下去,哪会这么笨去寻死?再说,说不定那吊人出车祸死了,上天已经帮我报仇了。”

    成叔忍不住一笑说:“对了,懂这么想就好了,你爸可等着你能开枝散叶呢?等你十八岁了,成叔在家跟你介绍介绍。”张永弟一笑的说:“好呀,先说好,瘦得像竹杆,肥得像母猪,我都不要。”成叔开怀大笑起来说:“放心,成叔眼光不会差的,一定给你介绍一个最好的。”张永弟见成叔笑了,心也松了下来,接着问:“成叔,那后来呢?我爸还有去找人么?”

    成叔摇了摇头:“没有了。唉,后面那几年钱又不好赚,你又大了,你爸身体也没以前好了,风湿病老是犯,开销大了,再加上要还债,想再去找人搞户口又没钱,拖到现在还是没户口……唉!如果没有户口的事,你家也不会这么糟了,都是命呀。”

    张永弟哑然而又愤怒,一直以来家里都是吃不好,穿不好,父亲的关节炎也舍不得去看,还以为家里真的是没有钱,从没想到父亲偷偷省下的钱都是为了办户口,可户口的事却给了他这么大的打击,可是父亲为什么就不告诉自己呢?也是第一次听到权钱交易的内幕,而且还是关于自身利益的,对政府腐败官员的忌恨也正由此产生。

    成叔接着说:“这事也过了这么久,算了,以后你有钱,户口还不是简单的事,别想这么多。你去收破烂时,如果有些非常小气的,多给一两毛也无所谓,别跟他争,不然以后在他那地方不好做生意,毕竟我们不是本地人。路上碰到熟人要多打招呼,碰到长辈要会叫,这样人家才会留破烂来给你收。”

    张永弟点点头,这些父亲生前都说过,也知道如果收到了旧电器和发电机之类的,一般都拿到修电器那里卖,价钱起码要比废品站高上两三倍,甚至五倍都有。

    成叔走到床旁的立柜前,拿出了上次学校的捐款和张五留下的现金,递给张永弟说:“这有1500多块,我走以后,这钱要放好,不要乱花。本来我想拿去给冯老师帮你放的,但想想,还是给你放,我相信你是不会乱花的,你能做到吧?刚开始学收破烂的时候,生意肯定不是很好,这钱随便都可以帮你顶三四个月,到时我已经回来了。”

    张永弟没接那钱,站起来爬上chuang头,一只手在床梁摸索,最后他手上出现了一个用白布包扎成拇指大的小球。张永弟解开小布片,放到成叔的面前,一对金戒指,两对叶片形的耳环,黄闪闪的,总含量起码有二十克,按市价,起码要二千块钱。

    “成叔,这金戒指和耳环是我爸去年收破烂时在大厂捡到的,不敢拿去卖,怕人家认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留在这也没用,给你带回去,还可以换几个钱。至于这钱嘛,我留三百就够用了,剩下的全部拿走。”

    成叔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办完了张五的丧事,身上也就剩下五六百块钱,也刚够回去的路费,家里老爷子出事,肯定急用钱,小弟的钱绝对不能动,本以为就这样带路费和愧疚的心回去的,现在竟意外的出现这几样金手饰,怎能不兴奋?但很快,脸上突喜的笑意便攸转成了眉头拧结。

    张永弟像是看透他心思似的,抓过手饰放在他手上:“成叔,拿着,这东西放在家里又不放心,现在你要回去,老爸又没留下多少钱,你的钱又全都花在丧事上了,拿这个凑凑数,如果连这个你也不拿,我是一辈子也不安心的,我欠你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成叔唉叹的说:“什么欠不欠的,说这么难听,以后不准提这个。这金戒指和耳环,叔就不好意思先收下了,到时你娶媳妇时,再重新打几只给你媳妇。嗯,这个是说得有点早了……这钱,你一定要留着,不要争了听话,叔不在了,做什么事都要靠你自己了,如果真的有困难,就去找冯老师,不然就去找绳厂的庄叔,我都跟他们说了,在这里,也就他们可以帮你一些忙,清楚了么?好,叔的老家地址你拿笔记好了,是湖北省Se市风珑镇珑马村八组……别搞丢了……有事就写信。”

    二十章

    四月七日早上八点,张永弟骑上车,带着草帽,出门。今天是张五头七过后的第一天,也是张永弟正式工作的第一天,目标是场部。

    想到昨日废品站的老板说:“来帮我干,一个月包吃包住三百五,三个月后四百,半年后四百五,一年后六百,怎么样?不用每天晒太阳,跑得这么辛苦,也算是我帮你父亲一个忙吧。”看着那脖子上不断抖动的肥肉,张永弟瞄了近两千平方的收购站,却只有两个工仔在忙碌,便笑了笑说:“先干一下老本行,实在不行,再到你这来。”心里却暗骂道:“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让一个人干三四个人的工。”

    想到成叔走之前在父亲灵位前上的最后一次香,面容出现的愧疚,无奈和喃喃自语的“对不住”,张永弟的眼眶又湿润了,张永弟在帮成叔提行李包时,悄悄的把一千两百块钱塞进包里,不敢让成叔知道,自己只留下三百块,再加上卖掉家里的几袋废品,现在他身上只有四百多块钱了。

    想到前晚冯老师在听到成叔走之后的惊讶和自己坚定退学立场的决心后,吐露出来的无奈叹息声;想到这几天房子里空荡荡飘离出来的徘徊和孤寂;想到这几天看完周芳送来的两部书后的震憾……张永弟甩了甩头,心里坚定的说:“今天,是我真正独立的开始!”

    下车走入场部中心的十字路街道,张永弟似乎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自己,手里的叮当都不敢摇了,也不敢吆喝“收破烂”了,慢慢的推着车往市场方向走去,心里突突的跳:“怎么大家都在看我?”

    有好奇,有怜悯,有平淡,有猜测……种种目光让张永弟的额上的汗珠不断沁出,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链子牵玩着的猴子,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芒刺在身”,庆幸自己还好带着草帽,不然自己的窘样……“收破烂的,这里。”路边肥佬饭店的老板挺着大肚子在门口叫着。

    张永弟慢慢推着车走了过去,感觉手心全是汗,“镇定,镇定,怕什么,不就是死了父亲被人指点吗,有什么好怕的。”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汗水却不断的从皮肤渗出,放好车,跟着老板走进小店,借着算废品时,稳定了心绪,他定了定神说:“这两个雕花的白酒瓶,废品站不收,就不算了,剩下二十一个酒瓶,一毛一个,十五个拉罐,五分一个,纸皮十六斤,一斤一毛五……再加两块四……一共是五块二毛五,对不对?”“两毛就算了,给五块钱吧!”老板大咧咧的说。

    “谢谢老板!”张永弟边说边付钱,第一笔生意就这样做成了,张永弟的心里很高兴,收拾完废品,看到对面杂货店的老板娘招手,立刻过去。

    张永弟认得老板娘是班上许小丽的母亲,四十来岁,老板娘说:“我后门有一些湿纸皮,你去看一下?”张永弟一愣:“湿的呀,不知道有多湿,如果说太湿的话,一般我们都是估的,不称斤,如果只是五六分的湿的话,就四五分钱一斤。”“多少就多少,你收走就行了,放在那里太碍路了,我到后门等你。”

    张永弟看着一堆积了水的纸皮箱,脑子里直打转:“这只能估了,老爸好像说过渗水的纸皮是一比三点五,那么这堆纸皮估起来大概有五十来斤,原来的也就最多就是十七八斤左右。”他对老板娘说:“这些都太湿了,拿回去还要晒两天,就给两块钱吧。”

    “好,好,你拿吧,看你还是挺老实的,要是别人,最多出一块五,以后我的破烂就留给你来收,你现在不学了?”老板娘点头的说。

    “不上了,一个人,还上什么?”张永弟递上钱回答说,“真是可怜!”老板娘心里暗道,又说:“这里还有两个酒瓶,就送给你了。”

    一路一来,菜市场附近都收完了,张永弟逐渐放开了手脚,对旁人探刺的目光也能坦然面对,有时还会付上微笑,草帽也把它摘下了,时间才九点多,随后便倒回往南方向干部的楼群走去。

    干部住的都是双层楼,双户型一幢,成“非”字排列,张永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到周芳,今天是星期一,按道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学校上课,周芳眼里出现的不解,惊诧,让张永弟既羞怯又尴尬,虽然张永弟知道干这一行,迟早要面对自己的老师和同学的,但没想到第一个面对的竟然是最照顾自己的周芳,张永弟倒有些懊恼身上的这一行头了。

    “你怎么收破烂,没去上课?你不是说等你爸的头七过了就去上课的吗?难道你真的想退学?”周芳站在门前问着,她说话的鼻音很重。

    “我叔……我叔他家里有事,回老家去了,有几天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前天我跟冯老师说了……你怎么了,感冒了,重不重,要不要紧?”张永弟说。

    “没什么事,就是头有点重,刚才吃过药了,本来想睡觉的,没想到在楼上看到你,有点不敢相信,就跑下来,谁知道真的是你,那……那你真的是休学了?”周芳带着遗憾的口气说。

    “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张永弟自嘲的说完这一句后,周芳脸色一暗,轻轻的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学?像你的基础又不差,代数又特别好,完全可以的,高中的书,我这里有,可以拿给你,说不定到时候你就可以去参加成|人高考呢?”

    自学,很有自豪感成就感的一个词;没有户口,来谈成|人高考,简直就是一个奢望的讽刺。张永弟自讽的说:“自学,我可能不会,说实话,除了对武侠小说和数学有点兴趣外,其它的我真的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英语,如果不是不让我爸担心,我早就扔掉了,每天背那单词烦都烦死了,更不说去分析什么语法,我放在英语的时间是数理化的三四倍,但也只是勉勉强强六七十分。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汉语是我们的国语,还是英语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英语的重要性,好像学不会英语就不会读书,就跟不上时代一样。”

    张永弟顿顿又说:“你看看,每个好学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英语上,可到头来能记住多少,能用上多少,基本上都是为了应付考试,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我看有不少人都是给英语给搞怕了,才不想学习,最好呢,就是把英语放在选修课上,不要像语文数学那样当成主修课,谁爱上谁就去上,这样不是可以一举两得,不要老是强迫……不好意思,一下子说多了,唉,算了,一句话,如果我真的自学,我一定把英语给扔了,你拿来的那两本书我都看完了,很不错,谢谢你了,过两天我给你送过来。”

    周芳没想到张永弟会对英语发牢骚,张着嘴说:“那书是送给你的,又不要你还,你再说还,我就生气了。既然你都看过那书,就更应该自学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收破烂呀?多学一点还是好的,你说是不是?唉呀,你看,光顾着说话,还让你站在门口呢,快,快进来坐喝点茶。”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忙,你看你都感冒了,不能多吹风,还是多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要……有空我再来看你,我走了。”张永弟忙不迭地的摆手说,周芳理解他的意思,便说:“那你等一会,我进去拿点东西给你,就等一会儿,不要走哟?”说完便进屋去。

    五分钟后,周芳提了一叠书出来递给张永弟说:“这些书都是送给你的,你可不能当废纸卖了,来,拿好,好好用心看。”

    张永弟一看,里面十几本新的武术杂志和几本世界名著,还有初三旧的教科书,看她还是想让张永弟自学呀,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关心自己,除了“谢谢”两个字,张永弟也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告别周芳后,张永弟没在继续往前收破烂了,而是倒头回家。一方面是车后架的两只麻袋都装了三分之二,收获也不小;另一方面是他不想在周芳的目光下收破烂,心里也做出决定,不管自不自学,她今天送的教科书全都要看完,不用荒费了人家一片苦心。

    下午两点半,待学生都去上课后,张永弟又往西方向的医院去收,那条路有几个连队,同早上场部待遇一样,连队里的人也是指指点点,经过早上的表现,张永弟不至那么羞怯,还摇着叮当哟喝:“收破烂了。”可连队没有多少废品收,因为早上有人来收过了,张永弟不甘心,便一路收下去,最后竟到了十六公里外的二十队,再过一里就是Jc县的和察镇了,他没想到,第一天竟会跑到这么远来,不过,值得安慰的是两个麻袋都装满了,时间也转到了晚上七点半。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吃饭,他肚子也咕噜噜的直响,为了省下几块钱,他没到饭店去吃,而是骑车赶着回家。

    张永弟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了,整整踩了一个半小时,中午只是吃了些稀饭,时间过得这么长,现在饿得胃都痉挛,粗喘着气,全身松软,乏困,像是散了架似的,尤其是双腿,麻,酸,僵,重,各种滋味参杂其中,如果不是经常锻炼,腿部肯定要抽筋,也许要更晚才能回到家。此时,对张永弟来说,躺在床上是最大的享受,可他没有上chuang,而是坐在板凳休息,五六分钟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米入锅做晚饭。

    张永弟看着橱柜里饭菜两分的铝饭盒,想到以前父亲大部分时间都是早上出门就把午餐带上,如果中午回来,就把晚饭带上,饭盒挂在车头前,这样就不会挨饿了。自己是否要学父亲这样呢?像今天这种情况,以后都不会少,还是要学父亲。

    吃过晚饭,整理废品,再洗个冷水澡,时间便定格在十一点钟了,劳累,充实的第一天独立生活算是这样过去了。

    二十一章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张永弟坐在四队门口的大树下乘凉,手里的草帽不断扇着,眼睛盯着父亲逝去的地方,父亲被雷殛的的惨叫声似乎在脑海间翻腾,黄泥,雨水,破瓶,尸身……当时的场景总是不断来回重叠,脑子一阵晕眩,张永弟猛地甩甩头,抓起水瓶子浇了一下脸,低下头来默默的抹着水珠。

    原本早上想往胶厂,一队方向去收,不想这么早面对这块伤心地。可一出门,就有一位住绳厂的人叫着跟去,说有破烂收。一到绳厂,便顺着往下走了,一路走下去,四队,十九队,二十队,还有三公里便到巴广镇时,张永弟又转了回头,听连队的人说到巴广镇很乱,生人容易会被欺负,便又转道回来。

    回到绳厂,庄小恩在路上惊喜的拦住说:“卖破烂的,铁多少钱一斤?”张永弟一抬头,庄小恩愣然说:“是你?张永弟?”张永弟看着庄叔的儿了,小圆脸,平头,浓眉,一头汗水,嘴角上翘叨着草根,衣服凌乱沾着草屑,眼睛四顾一瞄,看似漫不经心,却透着警惕。

    张永弟没去注意他的表情,摸了把汗说:“庄小恩,怎么没上课?”庄小恩撇着嘴说:“有什么好上,去了还不是睡觉?成叔回去了?”张永弟点点头说:“不回去,我也不会出来搞这个?你倒好,有书读你不读,我想读书却没书读。”庄小恩摇头说:“有些人适合读书,有些人不适全读书,我就是那些一看见书就头痛的人。”这话说得实在,有理,张永弟笑笑说:“给你爸知道,你就惨了?”

    庄小恩咀嚼着草根说:“知道又怎么样,我就说肚子痛,好铁是不是七毛一斤呀?”张永弟一听,连忙说:“好铁?你不会是拿钢筋来卖吧?你最好不要卖。”庄小恩摇头说:“不是,你跟我过来,我那边有铁。”说着指着不远的一块杂草地,张永弟满腹狐疑的跟过去。

    庄小恩拔开杂草,拉出两个沉重的黑袋,一打开,都是麻钉,凌乱的堆在一起,有乌黑发亮的,有生锈露斑的。这些麻钉都是中指粗,一手扎长,是绳厂机器专用来打麻绳的。

    张永弟指着问说:“你去哪拿这么多麻钉的?”庄小恩吐掉草根说:“这算不算好铁?你称一下有多重?”张永弟摇头说:“你还没告诉我这麻钉怎么来的呢?”庄小恩又重新拔出一根草根,放进嘴里嚼嚼才说:“这不是简单,每次没事进工厂就随便捡三根,越积就越多了,我也不敢给我爸知道,给我称一下。”

    张永弟说:“这不算好铁,不过,我给你当成好铁算,我爸走的时候,你爸来帮过忙。”庄小恩摆手说:“我知道,成叔走的时候也来我家叫我爸没事就去看看你,算了,你还是算六毛一斤吧,我也不愿讨你这情。”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张永弟拿出称一称,二十九斤半,递了二十块钱给庄小恩,庄小恩摆手说:“我没钱找,你不用多给我两块?”张永弟按进他手里说:“拿着,大不了下次把东西留给我来收。”庄小恩也就不推脱了,拿了钱就走,然后扭头说:“你不要跟我爸说这个呀?”张永弟笑笑点头答应,这可算是第一次跟校友做生意,既不尴尬又不自卑。

    五点半,冯老师骑着自行车来了,张永弟正满头大汗的挑水回来,连忙叫:“冯老师,你随便坐,我把水倒进缸里先。”冯老师拿下一袋苹果放进屋里,又看着泥墙边堆放的废品,心里悲叹:“唉,他比董香玲还惨呀。”张永弟走出来搬起凳子说:“老师,我们到外面坐,凉一些,里面太闷了。”

    两人坐在院中,张永弟看着自己的脚尖,脚尖轻戳着土,冯老师打量着四周说:“我今天听周芳说你昨天开始去收破烂了,今天又去收了吗?”张永弟仰起头说:“去了,成叔走了,我现在要靠自己一段时间,所以就没法上学了,对不起,老师。”冯老师关怀的说:“不用说对不起,你是没法选择。你叔临走前跟我说了,本来他想让你继续读书,但几个月的时间需要的生活费,他实在找不出来,只好照你说的做,将来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找老师,不要怕麻烦老师,懂不懂?”张永弟点头。

    冯老师又说:“你这里没邻居,白天又出去收破烂,最好养只狗看家,过两天,老师帮你看看,找一只回来?”张永弟瞬间想起了浮肿的发财,又想起了那口井,悲伤之意在心底泛滥,哀痛神情显现出来,冯老师一见,连忙抓着手问:“怎么拉了?”张永弟摆手摇头挤着笑脸说:“没什么,我家又没什么好东西,而且门口就是路,绳厂的人经常往这边走,不怕。”冯老师对这说法产生怀疑,但也不好追问下去,只能配合说:“那就由你吧,想要的时候就跟老师提就是了。”

    冯老师也不知再说什么好,该鼓励该坚强的话前两天都已经说了,张永弟又不愿问不愿说,便只好站起说:“如果没什么事,老师就回去先,记住,有事一定要去找老师,懂么?”

    这时,庄叔一脸怒容的拖着庄小恩过来,庄小恩半边脸红肿了,左边印着清晰的五指印,张永弟立即想到那麻钉。

    庄叔笑着点头说:“冯老师也在呀?”张永弟恭敬的叫声:“庄叔。”冯老师指着说:“我来看看张永弟,他怎么啦?”庄叔重力拍着儿子的后脑勺骂:“见到你们老师都不懂叫,你嘴巴是石螺夹的呀?”庄小恩低声的叫:“冯老师。”叫完立即低头。

    冯老师忙说:“孩子做错什么事,要好好说,不要老是打他,他都已经大了?”庄叔大骂说:“现在打他都没用呀,唉,这孩子真的是气死我了。”说着举着手又要拍,见冯老师看着,立即甩下没打,嘴里叫:“回去再收拾你,小弟,那些麻钉你卖了没有?”

    张永弟立即说:“没有,我去拿出来给你。”说完跑进屋里抱了出来,冯老师再问:“什么事呀?”庄叔按着儿子的额头说:“他下午不上课,跑到厂里面去抱人家两袋麻钉出来,给人家找上门了。”说完踢了一脚过去,庄小恩摔倒在地,眼红的按着臀部,冯老师马上上前拦住说:“不要动手,好好说嘛。”

    庄叔指骂着说:“如果不是人家保安看在熟人的面子不计较呀,现在他都去派出所了。”张永弟说:“他跟我说是一两根一两根捡的,积下来的。”庄叔怒骂着:“听他狗屁,有这么好捡?”冯老师赶紧说:“好了,东西现在找回来就没事了,庄小恩,你回去后,要好好反省反省,不能再随便去偷人家东西了。”庄小恩点头,慢慢的爬起来。

    “老庄,等会儿回去,你也不要再动手了,你看,孩子的脸都肿了,教训一下就行了,他现在知道悔改就行了。”冯老师劝解的说,庄叔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张永弟说:“这钱还给你。”张永弟接过望了庄小恩一眼,庄小恩低着头不敢言语,庄叔指着门说:“你先回去,我跟你们老师聊聊。”

    庄小恩走后,张永弟重新进屋搬张凳子出来,庄叔坐下说:“这孩子每天就是不看书的到处玩,考试几十分,讲了他都不听,打也打过,吊起来打,他还是老样,他们班主任都来找我过两次,现在都不知怎么教才好?”冯老师思考了一下,便说:“他性格就是这样,基础差,成绩很难跟上,造就了厌学心理,估计怎么打骂都是老样子。一般这种孩子,除非是发生什么能刺激到他事,他才会改变,不然……唉……”说着歉意笑笑。

    “那是什么事才能刺激他呢?”庄叔接着问,冯老师犹豫着说:“这个……就很多了,比如人家一句的讽刺,刺到他心底,或者是父母对他一点关心呀,又或者他看到某件事感悟到什么等等,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庄叔叹息说:“如果现在不管好,到他毕业了,自由了,那就更难管了,我真的是怕他走错路呀?唉,现在每天担心这个就睡不着,真不知道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教育都是多方因素的,但家庭影响是最主要的,冯老师当然不会说这都是家庭环境造成的,而是想了想说:“我们老家有个孩子也像庄小恩这样,父母也是管不住,后来他爸把他送去当兵了,三年退伍后,稳重多了,表现就像另外一个人一样。他爸说,还是部队能锻炼人,多烂的人都能教育好。当然,他爸这说得有些绝对,夸张,退伍兵犯法的事也是常见,只不过人们常说——好仔不当兵,这也说明部队还是管得好一点,它里面纪律较严。像庄小恩这种活泼的人在里面长三年,也比他在外面流浪三年的好一点,当然,这只是我一个想法,你可以参考参考,不一定要听我的,因为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

    庄叔点头说:“对呀,你这样说也是有道理,如果实在不行,等他一毕业我就送他去当兵。谢谢你了,吴老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接着偏头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你成叔已经交待过了吧。”张永弟点点头,庄叔便提着麻钉走了。

    冯老师也说:“那老师也要回去了,小弟,以后收破烂要注意看,最好问清楚,如果收到赃物,给人家找上门,损失钱还不说,说不定还要负法律责任呢?这你要注意喽?”张永弟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的,赃物我就不收。”

    二十二章

    一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张永弟脸上的学生稚气已褪色不见,肤色更黑,人也更结实,不再有面对同学或老师的羞涩和尴尬,而人们也不再对张永弟感兴趣了,一切都习以为常了,张永弟算是真正的走上了同他父亲的一条路,而对成叔所说的去打零工,却一次也没做过。

    这个月除去开支,有三百三的现金,加上原来的四百多块,现在他手上抓了近八百块。张永弟长了这么大,从没抓过这么多的钱,四张整百的,这是同废品站老板换的,三百多的零钱,他算了一遍又一遍,眼泪不由自主的留下来,这个月受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嘲讽,?( 江湖黑路 http://www.xlawen.org/kan/14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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