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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阅读

    月下美人

    作者:单炜晴

    序

    五月,春夏交替之季。

    “娘,开了、开了!”双颊红扑扑、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娃,一手牵着年幼的妹妹,朝庭院内唯一种植的白花蹦蹦跳跳跑去。

    “慢点,珍珠,别把你妹妹摔着了。”慢步在女儿身后不远处的少妇娇软的嗓音提醒着,手里同样牵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娃。

    两道细细的柳叶眉,映着天上繁星点点的璀璨眼眸,小巧的鼻梁,不点而朱的水唇,虽然已经生了四个女儿,但不见体态走样的少妇美丽依旧,从她隆起的腹部来看,过不久又将为这个大家庭添加新生命。

    眼见二女儿听话的放慢了速度,使三女儿得以跟上,少妇转而向凉串内捧着书的大女儿问:“胭脂,你不一同过来吗?”

    “从这儿看得清楚。”小脑袋瓜从书中探出,水胭脂和少妇如出一辙的黑润眼眸传达出固执。

    真要说起来,她家的庭院满满都是昙花,不论哪儿都看得见,毋须特意走向前去看,再说远近各有一番风味,她喜欢远远的观赏,近了,只怕会连细微的缺点都瞧得明白,何必呢?

    小小年纪已有自己想法的水胭脂摇头晃脑了番,又埋首回书本中。

    少妇也不勉强,继续牵着四女儿慢慢走向前头两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儿。

    “娘,可以摘下来吗?”水珍珠伸长手想摘取花期短暂的昙花。

    少妇脸上挂着淡雅的微笑,制止了二女儿的动作。

    “再等会儿,昙花绽开仅二到三个时辰,等盛开之时再摘下来,让厨房的葛大娘搁进冰窖,明儿煮成甜汤喝。”

    “为何不等花儿快谢了才摘呢?”散着一头长长的发在背后,水青丝睁着一双迷蒙的眼,偏着小小的头颅问。

    昙花多在夜晚开花,通常已是女儿们熟睡的时间,今天是二女儿坚持非看到昙花否则不睡,甚至把睡梦中的水青丝硬挖起来等花开,连带着跟水青丝睡同张床的老四水绮罗也被吵醒:两姊妹同样呵欠连连,满脸困意。

    少妇撩起水青丝散乱在面颊前的柔软发丝,顺顺女儿有些凌乱的衣装,柔美的脸庞有着慈母的光辉。

    “花凋了,风味亦跟着流失。”

    “娘,绮罗在吃花。”水珍珠发现妹妹嘴角有片花办,连忙告状。

    少妇转过头,改面向四女儿,柳眉倒竖展现出严母的一面,“绮罗,吐出来。”

    年纪尚小的四女儿几乎所有东西都会用嘴来摸索,着实令少妇烦恼。

    水绮罗像是怕人家同她抢,短短肥肥的小手把露出来泄底的花办往嘴里一塞,吞人腹中。

    “绮罗!”美目一瞠,少妇想蹲下好好教导女儿可吃和不可吃的东西为何,却碍于大腹便便,一时间蹲不下去。

    趁着娘亲行动不便,水绮罗聪明的觑了个空,便想溜走。

    “绮罗——”少妇急忙转过身想捞住四女儿小小身躯,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身材颐长的男人抓到漏网的小鱼儿。

    “爹。”两道甜腻的童稚嗓音响起。

    原本在处理商事的父亲突然出现,另外两个小女娃也绕着顽长挺拔的男人打转。

    男人瞥了少妇的肚子一眼,眼神中传达出要她动作轻柔点的讯息,再转而询问最小的女儿,“你惹娘生气了?”

    语气很轻柔,但会看脸色的水绮罗就是知道爹爹不太高兴,嘟起红嫩的粉唇,她一句话也不说。

    “再呕气就送你回房。”拿出做父亲的威严,男人伸手轻掐四女儿的脸颊,算是给她一点小教训。

    水绮罗嘟了嘟嘴,接触到父亲威严的目光,最后气势还是弱了下来,伸长肥胖的两只小手想投靠温柔的娘亲。

    少妇也不是真的生气,担心的成分比较多,一见女儿找她,伸手就要接过水绮罗。

    男人退了一步,暗示性的看了她的肚子一眼,才开口:“夜深了,还不带孩子们进屋里去。”

    “我们在等盛开。”水珍珠抱着他的左腿,仰起小脸宣布。

    抓着父亲右腿的水青丝则打了个不小的呵欠。

    “妹妹困了。”男人的话相当于送她们回房的决定。“胭脂,带妹妹们回房。”

    水胭脂这才搁下手中的书本,慢慢朝家人走去,随后领着妹妹们乖乖回房。

    目送女儿们消失在视线之内,男人才走近少妇。

    “忙完了?”主动牵起男人厚实的掌心,她柔声问。

    家业庞大,她知道丈夫常忙到夜深才会回房。

    男人注视她的目光透着深刻的温柔,“花开了,便想起你。”

    挑起眉,少妇故作不悦,嗔道:“只有花开才想?”

    男人比女人还美的面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将她收进怀中。

    此景,就像八年前他为她种植满院的昙花盛开时,他俩赏花的景象。

    当时他们还年轻,膝下无子,曾几何时他们共组的家庭,成员已经多到让他们老年时都不觉寂寞,他们的孩子们,最大的已经开始读书识字,最小的也快要出生,这样的日子之于她既平淡又幸福。

    倘若这一生还能许其他愿望的话,她或许会放弃许愿的机会吧,因为她已找不着任何需要再奢求的幸福了。

    她,很满足。

    男人扣住她精巧的下颚,无比认真的看着她。人比花娇。就算昙花再美,也比不上他的妻子。“在花开的时候特别想。”男人的尾音消失在彼此紧贴的唇间。昙花,又名月下美人,是他特地为她种的花。因为,那是有含意的。

    第1章

    时值腊月,细雪随着不断吹拂的萧瑟北风,缓缓飘落。

    覆盖着积雪的石板路上,由远至近延伸出四道小小的足迹。

    那是一对主仆。

    在这热闹的东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不少,但那对慢步穿梭过东大街的主仆却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打着伞遮去冻人飞雪的丫鬟杏梅,开口道:“小姐,咱们快到了。”

    “嗯。”被唤为小姐的是一个绝艳无双的美人,她对于自己所吸引的注视不为所勘,仅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一身素白裘氅绫罗绸缎,明眼人只消一眼便知质料上好,似乎总带着水气的璀璨大眼儿波光流转着,媚眼如丝,挺直的鼻梁,瑰嫩的唇办,再加上因风雪冻红的两颊,一头青丝在脑后梳了个未出嫁姑娘的发髻,她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既娇又贵的气质,定是个出身极好的世家千金。

    杏梅觑了眼主子鞋上的白雪和湿渍,忍不住叨念:“小姐为何不乘坐马车呢?从北大街走到东大街可不是段短距离。”

    “反正咱们都快到了,能用脚走到的地方,又何须雇马车?”露出柔美的笑容,余美人娇软甜腻的嗓音听来毫无杀伤力。

    “杏梅是怕小姐酸了腿,回客栈后会不舒服……”杏梅嘟囔着。

    “安心吧。在家的时候,我不也镇日跟着爹到茶园里巡视,这点路我还走得动。”余美人笑笑的打断杏梅的唠叨,丝毫不在意丫鬟对她的决定有所不满,毕竟杏梅也是为她好。

    小丫鬟没有再开口,主仆俩继续着缓慢却坚定的步伐,一路朝东大街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良久后,她们在一幢极为精致典雅的大宅院前停下脚步,然后抬首。

    门顶精致的石区上刻着“艳城”二字。

    “终于到了。”杏梅先让主子走进店家搭起的遮雪棚,才收起伞,顺便抖落了伞上的薄雪。

    余美人一双美目紧锁着那二字,移不开视线,放在暖筒里的小手忍不住握紧成拳头,纤细的娇躯不住颤抖着,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此刻的她是既紧张又不知所措。

    她来了,从位属南方的永乐城来到偏北方的长安京,就是为了来到这名声响亮的“艳城”

    长安京是王都所在,也是繁华富丽的地区。

    在长安京里天天都有新鲜事,稀奇古怪的行业特别多,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属艳府水家的独门生意。

    水家以卖杂货起家,到了水明月父亲那一代,开始大量引进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因为和关外民族有所来往,另有些新奇的玩意儿,造成盛况空前的热卖,连皇城内的嫔妃公主们也都抢着下订单,于是奠定了水家专做女人生意的基础。

    至水明月和水朝阳这一代,两兄妹重是将水家的祖业发扬光大,只要是和女人有关的生意,他们样样皆做,甚至发展出更多让女人趋之若骛的服务。

    女人爱美古今皆然,胭脂水粉只是基本,金银珠宝等首饰也是必备,卒长安京独占这两项行业鳘头的水家还不满意,他们甚至开了间独为女性打造全身行头的店——艳城。

    天子脚下,放眼望去胆敢自诏称“城”的也只有水家这两兄妹,偏偏后宫成群妃子与公主们都是艳城的忠实客户,皇帝也只得买水家的帐。

    在事业上成就超然的两兄妹除了“称城”还不够,更是将主意动到自家门榍上,原本刻有大大的“冰府”两字的木区,硬是让兄妹俩拆下,换成有着“艳府”二字的石区,左右两边甚至刻上两行对联——“钦点红妆,绝艳天下”,说明了两兄妹以女人至上的行商概念。

    这也成了长安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有人说水家这两兄妹数典忘祖,拆了门楣定会遭祖先报复;也有人认为水家生意是在这两兄妹手上兴隆的,他们本来就有权决定自己家门上要挂的是啥名字。

    总之,长安京的人继续说着水家独到的事业和水家两兄妹的离经叛道,同时也得倚靠着水家人创造出来的无限商机生活。

    艳府水家是长安京的一大话题,亦是骄傲。她是个女人,目的地亦是艳城,但她却不是为了买胭脂水粉或是姑娘家的玩意儿而来,她这趟来,是来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婿。

    “杏梅,你确定水公子在艳城吗?”站在门口,余美人犹豫着该如何踏出第一步。

    “在这长安京,艳府水家人的行动似乎是百姓们关注的焦点,传闻水大当家打个喷嚏,到了当晚便人人知晓,”杏梅立刻向小姐保证,“杏梅打听过这位水大当家在艳城的时间比待在白个儿的家还久,肯定是在这儿的。”

    “那咱们进去吧。”小巧的绣鞋几乎被雪水湿透,她现下也想进入艳城好好的休息一番,至少为自己褪去这一身的寒气。

    艳城的总管惠舜禾第一眼见到余美人便知晓对方来头不小,即便是生面孔,他仍是带着一脸诚意十足的笑容迎上前。

    “姑娘,先喝杯热茶祛寒,再容小的替您介绍艳城,可好?”凭着多年的待客经验和艳城对女性绝对至上的服务态度,惠舜禾立刻点中余美人现在最渴望的需求。

    轻颔首,余美人露出一抹温和的娇笑,“劳请掌柜的带路了。”

    惠舜禾忍不住在心里称赞,虽然在艳城每日都可见到各式各样的女人,不论王公贵族或是青楼出身,但没有任何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以她的绝丽之姿或许能跟主子一较高下。想到这儿,惠舜禾偷偷拧了自己一把。

    他家主子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而他刚刚居然忘了,还拿眼前的美人儿和他做比较,要是被知道了,下场肯定不好过。

    惠舜禾将王仆俩领进二楼招待贵宾的上房,待余美人一落坐,立刻有丫鬟送上新沏的热茶。

    “掌柜的,先不劳烦你,我歇一会儿即可。”余美人支开了惠舜禾和所有他带来的丫鬟。

    “那么姑娘请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差人唤小的一声便行。”惠舜禾也没强留的意思,躬身后离去。

    捧起上好的瓷杯,余美人嗅了嗅香气,继而轻啜了口,茶的微甘和涩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小姐,如何?”杏梅在一旁问。

    “这包种茶,香味虽较春茶淡薄,但同其他冬茶比起来可一点也不逊色,称得上是顶好的茶。”余美人只喝了一口便能将茶的好坏道尽。

    包种茶实属冬茶,能有此番风味已属上等。

    余家在南方的永乐城,世代都以香茗茶叶为业,以种茶为基础向下扎根,另外在永乐城和长安京以及其他地方都拥有许多茶庄,“天下第一茶”这个名字更是皇帝亲自赐封的最高赞赏,于是余家的茶叶就这么祖传下来,早已不知经过了多少代。

    她,是余家新上任的当家,由于是独生女,从小她便熟记泡茶的方式,茶的种类和辨别茶叶好坏的能力。

    当然,这一桩和水家联姻的决定并不是她自己允下的,而是在她父亲还是当家的时候便替她应允了这桩婚事,如今在她上任余家的当家之时,便决定要来看看究竟要娶她的是如何厉害的商贾。

    传言,他是长安京里的首富,虽然做的是跟女人家有关的行业,但在各地拥有的商号和铺子可不少,且经营的事业样样跟女人沾得上关系。

    “光嗅着味道便知这茶肯定没有余家茶庄来得好。”同样打小生长在余家,杏梅对茶的味道多少能分辨些优劣。

    余美人抿唇笑言,“卖瓜人人懂自夸,你忘了“谦虚”二字怎么写吗?”

    杏梅吐吐舌尖,“小姐忘了杏梅不识字。”

    “我的意思是要你惦记着这二字,别忘了其中包含的意思。”拿这个会钻她话里缺缝的小丫鬟没辙,余美人直摇头。

    “杏梅去看看水公子来了没。”一听到余美人的责备,古灵精怪的小丫鬟禀报了声,便一溜烟地出了上房。

    余美人无奈的轻叹,再度捧起瓷杯。

    才溜出房门没多久,杏梅嚷着声折回房内,“小姐,来了!来了!”捧着瓷杯的小手一震,差点抓不稳杯身,余美人不小心让惊慌浮现于柔美的瓜子脸上。

    好在随侍在侧的杏梅神经粗,只当她是因为自己的嗓门受惊,忙替主子搁下瓷杯,再拉起她的手连声催促,“快,水公子就要进艳城了!”

    还没定下心思的余美人就这么任由杏梅半拖半拉地来到廊上,跟着杏梅手指一比,告诉了她该往哪儿瞧。

    “就在那儿呢!”杏梅的声音里全是激动和兴奋。

    能最先见到未来的姑爷,她当然开心。

    可余美人则是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紧张的盯着艳城大门口。终究是待嫁女儿心,纵使她对他的样样不要求,也还是会为即将见到未来的夫婿而不安。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好相处或是相反?如果跟对方处不好该怎么办?这些问题全都在她的设想里。

    虽然婚事是凭媒妁之言订下,虽然她从未见过他一眼,虽然她不能拒绝这场富商间的政策联姻,不过,她对父亲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先让她偷偷来长安京看他;其实趁着这一趟上长安京,亦是圆了她广见永乐城以外的世面的愿望。

    而明年开春,她就得嫁来长安京。

    几乎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防备,等到耳边传来阵阵女眷们的惊呼声,余美人才拉回了远游的心思。

    “是水朝阳!”

    “水朝阳终于来了!”

    莺莺燕燕们的低呼和热切的呼喊声此起彼落,全对着那个甫踏进艳城,便受到所有姑娘目光洗礼的男人。

    一身暗紫色的长袍绣上漂亮的金色梅花,寻常男子不会穿上有绣花图案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突兀,没有女性的柔媚,反倒突显了他独特的气质和开放的思想。

    他是背对着她,所以她仅能看到那么多,仍是不见他的面貌。

    垂敛下的水眸倒映着顽长的男性身影,她立刻知道那就是她未来的夫婿,只不过……

    “水朝阳?”她淡淡启唇,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解。

    如果她记得没错,来提亲的不是水明月吗?水家只有两兄妹,假使提亲的是眼下这名长相漂亮的男子,那么水明月是谁?是妹妹吗?难道是媒婆搞错两兄妹的名字了?

    泛着水雾的大眼没将视线移开,蓦地,正在一楼和惠舜禾谈论事情的他抬起头,一双明媚的凤眼直直对上她。

    余美人几乎忘了该如何呼吸。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男人,他甚至比在场的每个女人都还要来得出色,即使有段不小的距离仍可看出他的皮肤细致得吹弹可破,端正的五官,就连眉形都似姑娘般弯如月。

    他的美,连她都看傻了。

    “小姐,他往这边看了!”杏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轻声点。”余美人回过神,低斥,同时点头对他致意,然后踩着软软的步伐,回到上房内。

    杏梅连忙跟上,“小姐不看了?”

    “给你那么一嚷,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目的了?”回头睐了杏梅一眼,余美人将桌上早放凉的茶一口饮尽。

    “反正所有姑娘都在看呀……”杏梅替自己辩白。

    喝完茶后,余美人重新站起身。

    “小姐要去同水公子打声招呼吗?”杏梅低落的情绪又升起。

    “不了,咱们走。”余美人率先踏出上房,从人群的后头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有一时片刻间她甚至很接近他,但她没有再瞧过他一眼。

    明年春天,就是她要下嫁的日子,到时,她想怎么瞧都没人说。

    进入艳城,她是他唯一正眼瞧过的女子。

    不同于其他姑娘对他的热切呼唤,她就像尊精致却不会言语的娃娃,直直地看着他,当他发现了她的目光,她也不逃不惊慌,只是从容不迫地向他点头致意,随后离开。

    嗯;生面孔,在艳城内不曾见过如此美丽又气质高贵的女子。

    顺着主子的视线看去,惠舜禾同样瞧见了方才当上宾款待的姑娘。

    不待主子问起,他便开口:“是小的开上房招待那位姑娘。”

    “探得身份了吗?”收回视线,重新专注在惠舜禾递上前的帐册上,艳府水家的现任当家——水明月,淡淡的开口。

    “水朝阳”是他妹子的名字,但因为她几乎终年关在艳府水家足不外出,才有了水朝阳是他,水明月是他妹子的误会。

    毕竟,有哪户人家会给儿子起个“明月”,给女儿起名为“朝阳”的呢?这误会他懒得解释,索性任由误会扩大,直至现在,几乎长安京里的所有百姓都以为他是水朝阳。

    “尚不清楚。姑娘说她想先歇歇腿,小的让她等需要的时候再差人来唤小的。”

    波澜未兴的丹凤眼垂敛而下,“现在也甭问了。”

    “咦?”惠舜禾对主子的话着实困惑。

    “人已经走了。”即使没抬眼,水明月都能清楚察觉艳城里的大小事,当然也包含余美人离去的事。惠舜禾连忙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余美人主仆二人撑伞离去的背影。

    余美人前脚一走,后头身着青色布衫的小厮跟着追出去。

    “姑娘!”小厮高调的喊声,引起水明月眉问的皱痕。

    惠舜禾见了,赶紧喝斥:“没规矩,谁让你在这儿大声嚷嚷的!”他这么说可是在解救那名小厮,否则要是让水明月来惩处,肯定下场更不好过。小厮瞧了走远的那对主仆一眼,只得先走回来,掌中还揣着一锭银两。

    “那位姑娘留了一锭银两便离去,可她也只喝了一杯热茶。”所以他才想追上去,告诉姑娘她给多了。

    “上房是做什么用的?””清冷的语调配上水明月那笑意未达眼底的浅笑,在艳城打杂工作的奴仆都知道,这绝不是个好现象。

    “是……”小厮怯怯地看了惠舜禾一眼,希望能得到帮助,惠舜禾只是爱莫能助的别开头,他只好鼓起勇气回答:“招待上宾用的。”

    “你知道光是使用上房便要花费多少银两吗?”水明月的声音有一丝压人的气势,纵然他从头到尾没将眼神移至小厮身上。

    小厮在他无形的威胁下冷汗湿透了全身,哪还来勇气回答,只顾着摇头,赶忙把银两交给惠舜禾,差点就要下跪。

    “下去吧。”清冷的凤眼一睐,水明月摆了摆手。

    “是、是。”小厮衔命,躬身后迅速离去。

    “惠叔,等等把帐册全送进皓月楼里。”交代了声,水明月踏出徐缓却坚定的步伐,自在的穿梭过艳城里所有女性的目光中,往后头的别院走去。

    “是,主子。”即使是在水明月的背后,惠舜禾仍然躬身恭送他离去。

    这就是水明月,看似毫无杀伤力,总挂着浅浅的笑痕,却能在短短几年间将艳城推向长安京最赚钱的商号,何时让艳府水家的名声在长安京以外的地方响亮无比,其高妙的手段和聪明的脑子,以及处事态度正是他成功的原因。

    只要是在水明月手下做事的奴仆,不论男女,无分老幼,全都必须熟背水明月亲自订下的“艳城规”,依照艳城规为行事准则,并且不得忘记,因为违规者都必须回到艳城里最严格的“礼仪房”里,重新接受训练。

    对水明月来说,“礼仪”指的除了是一般世俗的规矩之外,更重要的是行为举止的优雅,所以艳府水家和艳城里所有的奴仆各个都气质出众出众,仪表非凡,即便是在厨房烧菜,抑或是打杂跑腿的仆役都相同。

    这就是水明月的规矩。

    正月开春,艳府水家喜临门。

    厚壁高墙让人无法窥探的艳府水家沉浸在一片的喜红中。今日是现任当家水明月的大喜之日,新娘从南方的永乐城嫁过来,带着一身同样雄厚的资产,相当的家世背景,嫁给水明月。

    艳水家席开百桌,几乎绵延了整条的中央大道,在喜宴的最前头摆了张写上新郎和新娘名字的红纸,用以昭告天下。

    “水明月?”路人甲看了,沉吟道。

    “怪了,这婚礼不合该一男一女吗?”路人乙也有同样的疑问。

    水明月和余美人?横看竖看都是两个姑娘家的闺名。

    “是啊,怎么会是水家的女儿呢?难道是招赘?”路人甲猜测。

    “不对呀,今儿大婚的的确是水大当家没错。”路人乙反驳。

    “也对,这余美人听来也不像男人的名字。”路人甲同意的点点头。正当两名前来吃喜宴的路人都一头雾水,一旁途经此地的老乞丐见状,忍不住摇头嗤笑,“笨哪!水明月才是水家的长子,水朝阳是女儿。”

    被耻笑的路人甲不甘心的反驳,“谁道来着?”

    “打水家在长安京扎根,俺就在这乞讨了,有谁能比俺更了解长安京的大小事?”老乞丐粗哑的嗓音嗄暖说逼。

    路人甲乙窒了窒,面上仍有欲驳斥的神情。

    “不信?等会儿新郎倌出来,你们自己瞧个清楚。”老乞丐说罢,步履跟舱的离去。长安京百姓料想不到,当晚的喜宴,间接解开了两兄妹被搞混的误会。

    新房内,新娘端坐在床前。

    余美人正在等着,等着那个约莫一盏茶功夫前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艳府水家忒是大气,前任当家水氏夫妇远游无法赶回长安京,于是水明月请出当今圣上主婚,这是她决计料想不着的。

    她知道自己嫁来艳府水家即是一场联姻,一场让双方相互得利的婚姻,永乐城的人都在传,水明月是为了余家遍布天下的茶庄和“天下第一茶”而娶她:事实上亦是如此。

    想必长安京百姓也是这么想的。

    嫩白的小手捏紧了大红罗裙,掌心早巳湿成一片,余美人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心底很是紧张。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对她而言,这只是一场再平凡不过的婚姻,她也是个普通的女人,盼的仅是嫁给一个能够肩负她一生的男人。所以对于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她的心里是既期待又担忧。

    余美人不敢多喘的等着,然后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接着一炷香的工夫也过去了,跟着是一个时辰流逝,圆桌上时而闪烁时而明灭的蜡烛即将燃烧殆尽,只剩烛芯仍残喘着。她数着时间,惶惶不安的情绪并没有因时间的经过而放松,倒是升起了疑问。

    若是宾客的敬酒时间应该不出两个时辰,虽然外头还是热闹得宛若白天的市集,新郎倌这么久还没进来,着实让她狐疑。

    正当余美人心头泛疑,贴着喜字的门突然被打开。

    轻巧的门轴扭转声传进了她的耳中,霎时,余美人又恢复了局促的心思,正襟危坐,动也不动,等待即将出现的光明。

    可等了半晌,没等到人,只等到声音——

    “小姐……”更甚的还是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杏梅的声音。

    余美人心下一凉,新婚之夜丫鬟通常是不会进来打扰新人,而这会儿她的夫君还没回房,杏梅倒是先进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醉了吗?”娇软的嗓音透过喜帕传了出来。

    杏梅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回答主子的话,也不敢踏进新房。

    她这一踏进去等于是坏了新婚之夜,可不踏进去,她可怜的主子定会痴痴的盼着那不会回房的姑爷了,到底该如何是好?

    没得到杏梅的回应,余美人也料出一二。

    “夫君上哪儿去了?”

    “姑爷去了艳城。听总管说是艳城里有要紧事,所以姑爷去处理……”杏梅将得来的消息婉转的告知余美人。

    事实上,水明月几乎是在拜过堂后,便换下一身喜服,乘着艳府的马车直驱往艳城,连片刻停留都没有,可这教她如何同余美人说?

    “是吗?”柔嫩的嗓音夹着丝丝的落寞。

    “小姐……”杏梅踌躇着,头一次这么气自己不识字没读书,才会连安慰主子的话都说不出半句。

    “替我更衣吧。”未了,是余美人出声解决了杏梅的窘境。

    素闻水家两兄妹皆醉心于家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上头,原来不假。

    在杏梅的帮助下,余美人很快褪去厚重的凤冠霞帔和一身大红喜衣,心里忖度的却是另一回事。

    如此看来,她的夫君似乎没有要同她相互认识的意思。

    这下,她该如何才好?

    第2章

    薄雾中的淡淡阳光洒在艳府水家的厚瓦上,只用片刻工夫便照亮占地广阔的院落。

    艳府水家上下合起来超过四十来座院落,经过几代的翻修形成院套院的形式,从正门经过天井一路走过五进式穿堂院,再绕过曲折回廊,到达艳府最深处可不是段短距离。

    天方亮,艳府的奴仆已开始一天的工作。

    昨日的新房内仍是一片岑寂。

    沉沉睡着的余美人一夜好眠。从小生长在南方的永乐城,嫁来长安京之前,她曾担心气候不同于故乡,会有一段克服习惯的日子,没想到这夜她倒是睡得安稳。炕下煨火,使得芙蓉帐内暖得有如春日,且她一直感觉靠近床的外侧有股暖意,让她不自觉地往那儿靠。

    暖意?

    白嫩的小手探出暖被外,摸摸身侧,掌心探得一股余温,余美人瞬间清醒,从炕上爬起,眨着带有浅浅困意的清亮眼眸透过芙蓉帐向外,瞧见了那道顽长挺拔的身影。

    他回来了!

    急急忙忙掀起暖被,余美人拉紧单衣,一手撩起芙蓉帐,两条纤细的腿儿探出了芙蓉帐外,寻找地上的绣鞋。

    正在梳洗的水明月从铜镜中看见了她忙碌的纤影。

    余美人也发现他的视线,忙挂上微笑,“夫君日安。”

    镜中的水明月也露出浅笑,“日安。”

    瞧他云淡风清的神态完全没有要为昨晚晚归的事给个解释的打算,即便她早知道实情,但还是希望他能稍微安抚她;他甚至对没掀喜帕这件事也毫无在意之情。

    他是否记得曾见过她一面?虽然他们未曾说上半句话。

    余美人并没有心急的询问,穿好鞋后,她缓步走至他身边。接过早巳准备好的长袍替他更衣。今天他穿的是一身簇新的赭红色缎袍,精致的刺绣花样绝对是出自名家之手。

    水明月没有拒绝,凤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直觑着面前仅及他下颚的女人。

    纤细单薄的肩膀,露在单衣外的白皙颈项,小巧的鹅蛋脸未施脂粉,有着专心一意服侍他的认真。

    他之所以娶她,就如同世人所看的一样,为的是余家遍布天下的茶庄和御赐封名的“天下第一茶”。

    艳府的商号同样遍布天下,无论是票号、杂货、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布庄或饭庄,只要牵扯上女人的行业,他绝对不会放过;偏偏有一项一直打不进市场中,那便是茶。

    艳城使用的茶叶虽为上等,却比不上南方余家的茶。

    向来要求使用的东西不论是吃还是用都必须为最好的水明月,曾喝过余家的“天下第一茶”,当下让他决定不管用任何方法,势必要让余家的“天下第一茶”完全属于艳城。

    于是,他娶了余家新上任的当家,也是余家唯一的继承人——余美人。

    他希望夫妻雨人相敬如宾,他不会亏待她,但也不会特别疼宠她,而她除了带来余家的茶叶,另外只需要替水家传宗接代就好。

    是以他从未仔细看过他的妻子。

    昨日他回房时,她已睡下。没有灯火的房间里他摸黑上了床,连看看自己妻子的心思都没有,累得倒头就睡。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瞧着她。

    人如其名,她活脱脱就是个气质高雅、容貌瑰丽的美人。

    “夫君,今儿要上艳城吗?”余美人替他东上墨色的腰彩,随口提道。

    他愿意给她不愁吃穿的日子享受,唯一的要求只是——她必须不过问任何与艳府有关的事,最好是学会装聋作哑别插手。

    水明月不动声色,仍是一派温文尔雅,“从今而后艳府便是自家,如果娘子有任何疑惑,可以请问葛总管。”

    余美人颦起眉。

    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将她交给总管负责,她难道是嫁过来的下人,否则怎会归总管“管”呢?

    她敏锐的察觉水明月不愿她过问他的工作日程。

    “是的。”余美人敛容,乖巧的应诺。

    她能体谅艳府家大业大,他的忙碌自是不在话下,他们亦称不上熟识,料想再过一阵子,彼此间的隔阂感会消失的。

    “为夫的有样东西要给娘子。”水明月扬手按下她替他整理衣襟的纤纤玉手;掌心里柔软润滑的触感,让原本打算放开的手转而微使力握着她。

    “嗯?”余美人顺从的跟着他走到圆桌边倚桌坐下。

    水明月从虎皮交椅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书。

    余美人始终注视着他的动作,在他拿起书时,右手小指上的翠玉尾戒闪了下,随即吸引了她的目光。同样生长在富裕之家的她看得出那色泽和质地皆属上乘,同时发现水明月全身上不仅戴了那样饰品。

    他将书本摆在她的面前。

    “这是?”认真的瞅着书皮上斗大的三个字,余美人一时间没能意会他的意思。

    “艳城规”是指?

    “在艳府,不论是下人或是王子都必须熟读艳城规。”水明月轻柔温文的微笑像是刻在脸上不会抹去。

    成为当家后,水明月甚至连爹娘都不放过,年纪一大把还被逼迫背诵规矩的水老爷和水夫人,为了逃避儿子订下的艳城规,才会终年远游在外,不愿回府中共享天伦。

    “是吗?”这次她没有柔顺的应允,连翻阅艳城规的兴致亦无。

    她有种被买来当下人的屈辱感,即便他说不论主子或奴仆都得熟读,心头那块沉甸甸大石头仍是压得她不舒坦。

    他真当她是买来的下人?

    “我想娘子不会让我失望才是。”似是瞧出她不明显的反抗,水明月故意这么说。

    清亮的墨润眼儿对上那双不够柔和的凤眼,窒了窒,她最后只得回答:“妾身清楚了。”

    或许,她把一切料想得太简单了,到底,他似乎不愿和她有太多交集啊!

    艳府里最偏旁的一座小庭院,弥漫着茶香。

    刚成为水家少夫人的余美人在水明月离去后,先见过了艳府总管葛京,然后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小庭院,偕同贴身丫鬟杏梅一起泡茶。

    “小姐……”一时改不了口的杏梅在接到主子苛责的眼神后乖乖改口,“少夫人,少爷今天也上艳城去了吗?”

    “祖业庞大,夫君守着家业至今更加扩大规模,委实忙碌。”余美人三两句便将水明月冷落她的行径合理化。

    “但,今天是新婚的头一天!”杏梅担心主子在夫家不快乐。

    “谁让你碎嘴的?”余美人制止她。

    “可小……少夫人,杏梅也是担心少夫人您呀!”杏梅委屈的反驳。

    眼见不远处有艳府的丫鬟经过,余美人扬手一挥,“好了,以后别乱碎嘴碎舌。”

    她想过,倘若不能和水明月做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那么多留给彼此空间去做该做的事也没错,且余家在长安京也有不少分号( 月下美人 http://www.xlawen.org/kan/35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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