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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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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书长声笑道:“你这时候还不是明教中人,即便是了,又怎会杀了治水功臣?”张松溪却是眉头紧缩,沉吟不语。李善长淡淡一拱手道:“今日之事,若无宋青书,则我等皆无活路,善长在此谢过宋兄了。”说罢竟是头也不回,振臂一呼:“是好汉子的跟我来!”一众难民登时闹哄哄的聚在一块,就要随李善长去劫粮。

    张松溪蓦地说道:“青书,这些人身无甲兵,对上蒙人精兵只怕有死无生。”青书一拍头顶,大叫道:“忘了这事了!”忙运足内力,喝道:“李善长,且慢!”李善长脸色一寒,苦笑道:“宋兄欲待如何?”青书忙道:“这里有总督令喻,可持之取粮,不必死伤人命。”李善长大喜道:“宋兄高义,善长至死不忘!”

    青书将令喻交给李善长那一刻起,却突觉不对,心道:“这李善长随我一道胁迫总督签令,如何会不知道我有令喻在身?他这般作为,却是迫我自己交出,好手段!”心中顿时一凛,眼神不由的变了几分,又想道:“不愧是大明朝开国的宰相,和刘伯温一个级数的智者,以后须得小心这人。”

    几人分别,张松溪和宋青书当即南下。方走了不过十里,青书忽道:“四叔,我们不要管那劳什子‘五凤门’的事了。我有一事,乃是当务之急!”张松溪奇道:“何事?这‘五凤门’虽然不济,但到底人多势众,不可轻忽。”青书苦笑道:“太师傅寿诞还有一月,我怕有宵小之辈,趁太师傅寿诞之日上山,名为祝寿,实则逼问五师叔谢逊下落。”张松溪心中一震,沉吟不语。青书之前以为张翠山回来之时,张三丰正好寿诞,但实际上却是张翠山回来十数日之后,张三丰方才寿诞。与韦一笑定下三月之约,皆因如此,此刻时日估算错误,心里大急,生怕张翠山仍会被逼得自尽,便想遍邀武当好友为张三丰祝寿,然后得了臂助,未必就怕了那群人。

    当下把心中盘算一股脑都对张松溪都说了,又道:“四叔,武当山脚下,势必不会有甚大碍,爹爹和六叔七叔都在的。”张松溪沉吟半晌,叹道:“青书,你想的比我深。”言下之意,却是同意了青书的建议。

    张松溪又道:“那我列一份名单与你,你持我名帖去邀请诸位大豪,这十数日间,也只能将荆襄、关中一带大豪请来。我亲去延请几位大德前来,当能无碍。”青书皱眉道:“四叔,您先赶上五叔。现在先写几份名帖与我,我去驿站遣信使送出去,而那几位大德,我亲自去请便是,虽然分量轻了些,但冲着武当七侠和太师傅的金面,他们当会到场。”他又指了指昏迷的阿三道:“这阿三之前喝醉,胡言乱语,说道有大高手拦截五叔……”张松溪悚然一惊道:“当真?怎样的大高手?”

    青书满口胡诹道:“据言即便是二叔五叔联手,也难抗其锋。”张松溪心急如焚,当即道:“好,青书,这请人祝拳之事便交予你了。我去助二哥五弟一臂之力!”青书点头应了,两人当夜入了一处小镇,张松溪取纸笔写了十余封书信,交予青书,郑重其事的道:“青书,这十余天便辛苦你了。四月初九师尊大寿那日,一定赶回!”青书重重点头道:“四叔,青书省得!”张松溪拍拍他肩,也不多说话,当即疾奔向南而去,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青书抬头看了看渐渐明亮的天空,东方启明星起,他微微冷笑:“高远莫测,就是天么?那我便同你斗上一斗!”

    黄河河水渐渐纳入正规,奔腾不休,浪声如雷,青书迎着晨风,望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长河,喟然一叹道:“此刻悠悠风起,且看滚滚长河!”

    第三十一章 回山

    四月初七,清晨薄雾微湿。武当后山小径之上,一个青衫少年腰挎长剑,一路上山,步履轻快,似慢还快,韵律勃发之间,隐隐若含天地至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大侠宋远桥之子,武当宋青书。他将张松溪交代的事情都办妥,此刻正从武当后山小径一路回山。之所以从后山绕上,却是想念自幼居住的小屋,又知张松溪定然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或许连张无忌都救下来都难说。

    “五叔是个正直迂腐的性子,此刻三叔续骨的药有了,武当又有强援,更兼准备充足,他当不会自杀了罢!至于张无忌…是个天生福大命大之人,若是二叔四叔五叔三人联手都挡不住那玄冥二老,仍中了玄冥神掌的话,我去偷了三派九阳功给他治病就是!”他心中这般想道,不多时便至一处山壁,攀过之后便是张三丰闭关的小屋。他长吸一口气,蓦地飘身纵起,纵了约莫三丈高下,势头便似已尽,但不知怎地,他竟是一个转折,竟是又升上两丈;如此反复两次,竟是又生生拔高五丈,青书右手一翻,正正勾住山壁石崖之上,微微用力,一个后翻,稳稳当当的落在山崖之上,远远望去,两间小屋已然隐约可见。

    他心中一喜:“终于回来了!”快步向小屋走去。

    青书推开小屋,却见一月未回,那一桌一椅一床一琴俱已布满了薄薄一层灰尘,书架上的书籍也是丝毫未曾动过;便知道张三丰闭关至少一月之久,若张三丰出关,则必然去小屋内考察青书武学进度,见青书不在,也会抽出两本道家典籍来读,而后令人将小屋内打扫干净。

    要知张三丰一身修为旷古烁今,早已修至辟谷不食,吞津服气的境界,虽不能如神话中那些神仙一般不饮不食,但闭关一月不进水食,实属寻常。

    仔细将屋子清理一遍,细细的将每本书一一擦拭,忽地目光一凝,注视在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上,嘴唇开阖,将封面的几个楷字念了出来:“太极十三势。”这本小册子置放在倒数第二层,不在青书寻常看书之处,是以青书这四年来愣是没发现这册书。

    青书目光一凝,心道:“势?”

    翻开书页,却见一行字清俊挺拔,苍劲有力:“夫混沌之下,太极初生,而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四象乃至八卦,化生万物,无所不包。余自通道德经典,悟九阳神功,而至于今,渐返本还原,晓太极精奥,知太极无法,动即是法,乃创此太极十三势。

    青书喃喃念道:“太极无法,动即是法?”

    一页一页翻下,青书方才知道,这十三势由“起势”引导气息,而至“抱球势”养足自身之气,而至“单推势”探势“托势”“扑势”“担势”“分势”“云势”“化势”“双推势”“下势”缓缓带动气机,因势成招,导引吐纳,结合“混元桩”“大圣桩”,而至“收势”,一套拳架打下来,神完气足,精神健旺。

    这十三势动作锻炼人体八脉,而八脉又内连五脏,是以整个套路内含五脏八脉,外有五步八法,兼之功防十三组合,容合道家养身丹术,故谓“太极十三势”。

    一页便述说一个势的道理,寥寥千余字道尽道家真意,其要领是:虚灵顶颈,含胸拨背,沉肩坠肘,舌顶上腭。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六合之中,神形具妙,动作之中,绵绵不断,如行云流,松沉自然;动静之中如棉里藏针,刚中带柔,柔中有刚,刚柔相含,含而不露;呼吸之中,开合自如,升降自然,深细长匀,息息归根。

    倒数第二页详述练功要诀,讲明武功之道,存乎一心,不须拘泥招式,神意自然,绵绵不绝。夫唯不争,是以天下莫能与之争,盖从此理。

    青书缓缓翻开最后一页,却见一行细楷:“此十三势包罗万象,繁复处可致千变万化。吾微藏道义其中,兹晦涩非常,妙则妙矣,然不能广于门人,实乃大憾。遂闭关七载,皆为述成绝学。光大武当门楣,在此一举耳!太极之道乃至简之道,神意在先,拳招内力皆为下品,是以太极拳必易学难精,而天下人皆可学之。顷此太极十三势,详录动静之法,高深繁复,推衍无穷,虽循意在劲先要义,乃有违太极之道,矛盾之下,几欲毁去,然集吾心血所成,不忍毁之,唯录之于此,留待有缘。”

    下款写道:“武当张三丰。”

    览毕,青书长长吐了口气,这册书内所述的,精深奥妙,晦涩难通,非大智慧不致此绝学。他暗道:“这武功并无确切招式,只有一个势字,只须换个拳架子,内里拳势不变,十三势便连绵不绝,而至无招无式,破无可破,端的厉害非凡。不知太师傅为何不将这功夫传予爹爹他们,却说与太极之道相违,难道真的艰深至此么?”

    心下如此想,手上翻至第一页,走出小木屋,照着书中所述,牢记“太极无法,动即是法”八字,使“武当长拳”运个“起手势”,而后连绵不绝,虚灵顶颈,含胸拨背,沉肩坠肘,舌顶上腭,十三势连绵而出,“收势”之后,又周而复始,又换成“金顶绵掌”,将十三势打出。如此周而复始,武当十数种绝学尽数化入这“太极十三势”,忽地,青书丹田一跳,一股热流自丹田而起,经百会而过下阴,再至涌泉,周流而上,竟是不知不觉的走了一个周天,反复如此打了几遍。青书竟觉周身劲力澎湃,不吐不快,一掌轰然击出,击在一块大石之上,却无声无息。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清晰掌印在大石上纹理毕现。青书又惊又喜,如此阴柔霸道的掌力,竟是自己打出的么?

    回到屋中,缓缓平复气机,运使“纯阳无极功”,盘膝而坐,修炼起内功来。

    日渐西斜,而后天色暗下,月上梢头,繁星漫天;渐次星汉西流,清光转淡,启明星起,天空又泛起了鱼肚白。

    风乍起,小木屋中,桌上的书册被吹的簌簌翻动,青书依旧闭目练功。

    时间流逝飞快,青书仿佛切断了自身与外物的一切联系,无论鸟语花香,虫鸣蝉嘶,都激不起他心中一丝波澜。

    这般过去了一夜,一声清啸如和煦春风,悠悠传来,体内真气竟是不自觉的轮转不休,青书眉头微微一皱,双目睁开,目光有若实质,摄人心魄,显是内力又有进益。他心道:“此刻内力虽未完全恢复,但也恢复了八成了!”

    推开木门,却见武当诸侠俱在石屋外恭候,只听得“嘎吱”一声,板门缓缓张开,张三丰大袖飘飘,缓步踱出。

    张三丰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人,竟是十年来思念不已的五弟子张翠山。他一搓眼睛,还道是看错了。张翠山已扑到他怀里,声音呜咽,连呼:“师傅!”心情激荡之下竟忘了跪拜。宋远桥五人齐声欢叫:“师傅大喜,五弟回来了!”张三丰活了一百多岁,万事万物早已不萦于怀,但与这七个弟子情若父子,陡然间见到张翠山,忍不住紧紧搂住他,欢喜的掉下泪来。

    青书见此情景,便已知道,那玄冥二老之一只怕是被三侠联手给退了去,也不由心中感动,他虽来自后世,但自穿越之后,日日与诸师叔相处,更陪张三丰坐了四年的关,可说这父亲母亲、几位师叔与太师傅,实是他心中分量最重的人。

    他慢慢走到众人中间,拜倒道:“青书拜见太师傅,爹爹,众位师叔。”又单单对着张翠山施了一礼,笑道:“五叔,十年不减,你清减了。”

    张翠山扶起青书,细细打量着他,眼角尚是微湿,笑道:“十年啦,小童儿也长成大人了!”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缠着自己教他读书写字的小小孩童。

    诸侠和青书一旁说笑着,看得张松溪嘴角淡淡笑意,青书心里愈发笃定了,也有些期待去见见那位原书中被四女爱慕的明教教主张无忌了。

    张三丰嘴角含笑,望着徒弟徒孙们一旁叙话,心道:“老天真待我张三丰不薄,得享这百岁高龄,尚有天伦之乐,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第三十二章 未雨

    这般说笑,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众人服侍张三丰沐浴洗漱,换过衣巾,张翠山将娶妻一事禀明,张三丰见五弟子成家立业,老怀大慰,对殷天正也连连称赞起来。

    张松溪前几日回山,已将“黑玉断续膏”一事禀明,武当诸侠几乎便喜极而泣,俞岱岩更是激动的难以开口。此刻禀明张三丰,饶是张三丰百年修为,早已到了波澜不惊的地步,也是欣喜非常,眉飞色舞,当即便决定要亲自运功,替俞岱岩接续断骨。张松溪随后便将大寿之日可能发生的事都陈述了一遍,张三丰大皱眉头,沉吟半晌方道:“松溪所言甚是,世上唯有人心难测,未雨绸缪,也是必要。老道本不欲铺张,此时也是无可奈何啦!岱岩的事,便缓一缓吧!”他说的轻松适意,武当诸侠一听,便知师傅成竹在胸,已然决定让进犯武当之人铩羽而归。

    不多时,张三丰命火工道士上了一席素斋,青书首次入定,数日未进水米,也是饥肠辘辘,一时间众人倒是吃得尽兴。

    正说到此处,一个道童进来报道:“天鹰教殷教主派人来送礼给张五师叔。”

    张三丰笑道:“岳父送礼来啦,翠山,还不出去迎接宾客?”

    殷梨亭道:“我随五哥一起去。”

    张松溪笑道:“又不是金鞭纪老英雄送礼来,要你忙些什么?”

    殷梨亭脸上一红,还是跟了张翠山出去。

    青书一把拉过张松溪,问道:“四叔,一路可曾安好么?”张松溪笑道:“果然有个前来截道的高手,一手掌力阴毒无比,二哥和他对掌,竟是险些不敌,好在我和五弟上前搭了一手,那贼不敌我三人内力,重伤呕血,远远遁走了!”他说的轻巧,但青书与杨逍拼过内力,对其中凶险之处,心中了然,登时一凛,心道:“玄冥二老不可小觑!”又想道:“呵呵,那张无忌此刻定然在武当山上了。”张松溪说到此处,面色一沉,叹道:“蒙古鞑子里,竟然也有这等人物。看来我等坐井观天的太久了,竟然也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一般,唉,还须勤修武功啊…”

    青书点头道:“吾生也有涯,知也无涯。庄生此句,当为上佳。”张松溪哈哈笑道:“青书,你当你四叔是那种受不得挫的人么?那一战只会让四叔战意愈胜,而不是自暴自弃。”青书躬身下拜道:“四叔所言甚是,青书受教了。”

    两人相视一笑,张松溪拍了拍他头,笑骂道:“把你爹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将来也做个儒侠么?”青书含笑不语,两人打趣了几句,又聊了会武学体味,各自回房不提。

    当日下午,武当诸侠各自督率火工道人,各道童在紫霄宫打扫布置,青书则陪着三叔俞岱岩说着话。

    自俞岱岩受伤之后,青书便时常陪着这位三叔一起聊天说话,无所不至,俞岱岩对这侄儿,也是十分喜爱。

    此刻,青书正同俞岱岩说到五师叔张翠山,若有若无的提到五婶殷素素。他心中甚是害怕,张翠山若是知道俞岱岩一生乃是间接毁在殷素素手中,即便张无忌在场,俞岱岩伤药已得,依张翠山那迂腐性子,只怕仍会自刎已全其义。是以此刻便欲先告诉俞岱岩真相,让俞岱岩为之隐瞒。

    俞岱岩听得青书老是提及殷素素,当即打趣道:“你这孩子,也到了年少慕艾的年纪啦,可别尽盯着美貌女子看,她可是你五婶。”心中却道:“时光流逝,这孩子也这般大啦!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个十岁小孩儿,现在却是个翩翩美少年了,呵呵。”

    青书笑道:“三叔,你有所不知,侄儿是在想,五婶若是男儿装扮,与五叔可有三分相似呢!”

    俞岱岩目光一凝,摇头道:“青书,你是想说你五婶将龙门镖局灭门的事么?我已知晓了,当时她未脱邪道,此刻却是武当张五侠之妻,你莫再说了。”

    青书沉吟道:“三叔明鉴,青书不明白的是,五婶无缘无故为何要将龙门镖局灭门?还要装作五师叔的样貌?难道真如五师叔所说,只是激于义愤么?我不大相信……”

    若是换作旁人说这话,俞岱岩势必大怒,斥其居心不良,想要挑拨自己与张翠山的兄弟之情,可宋青书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幼便多随他聊天解闷,解了他不少寂寞,亲密无间。此言一出,俞岱岩当即陷入沉思。

    半晌,俞岱岩颤声道:“青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青书面露不忍之色,轻声道:“三叔,青书前几日和四叔合力擒住一个大汉,正是当日捏断您全身筋骨之人。”

    俞岱岩已听张松溪说过此事,当即点头道:“不错,四弟已同我说过此事。那人现在何处?”说到此处,声音已是微微颤抖。

    青书道:“那人被我打断全身骨骼,安置在洛阳王家。三叔,青书原先便甚是疑惑,而后趁送信之机明察暗访,得知当日伤你的人,正是五婶与其乃兄殷野王。”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却见俞岱岩脸色惨白,嘴唇不断哆嗦,忙道:“三叔,你且听我说,明日乃是太师傅寿诞,势必有江湖人士上山,名为祝寿,实则逼供五叔,一场争斗绝难避免。青书只盼,只盼三叔届时莫要将此事说出,待过了那日,再与她计较不迟。”

    俞岱岩面肌抽搐,喃喃道:“这么说,我猜对了么?”又低声喝道:“你!你为何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你让我如何全这武当七侠之义啊!”身体颤动,但手足却动弹不得,挣得面色通红。但总算他理智未失,不曾高声大呼,若不然引得其余诸侠至此,则事情势必提早暴露。

    青书不料他竟是如此激动,骇的出了一身冷汗,按住他肩,一股精纯之极的真气透体而入,助他安抚心神。

    渐渐的,俞岱岩渐渐静下来,惨笑道:“我一个废人,能动的也就这张嘴了。呵呵,青书,你放心,俞岱岩以后便是一具苟活世间的行尸走肉,不言不语,不说不笑就是啦。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青书心中忐忑,猜不中俞岱岩心中所想,一时间站立不动。

    俞岱岩冷冷喝道:“你非要我自裁于此,方才如意么!”

    青书跪倒在地,冷汗涔涔,哽咽道:“三叔,四叔已将灵药夺回,你…你又何必…何必如此呢?”

    俞岱岩全身一震,颤声道:“是…是啊,我残废半生,有灵药医治已是承天之幸,报不报仇的,看在五弟面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喃喃自语,忽悲忽喜,忽笑忽怒,蓦地一声长叹道:“青书,你说的对,此事先行搁下。明日师尊大寿,我等如何御敌却是当务之急。”青书道:“爹爹和几位师叔想必都有计议了吧!”

    俞岱岩点了点头,叹道:“你这孩子愈发聪明了,真是长大啦,呵呵,我等昨日商定,在诸方英侠豪杰众目睽睽之下,来人必不敢轻触武当之锋,所提无非便使以武相较,单打独斗我武当派何时惧过他人?若是斗阵……青书,你过来,三叔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武当九阳功师傅迟早要传你,嗯,明日既有大战,我便传你真武七截阵的武功。”

    青书讶道:“竟然是由我替三叔上场么?”俞岱岩含笑道:“当时我等七兄弟商议坐定,一人手中写了一个人名,竟然都是‘宋青书’三字,青书,武当的将来,全在你一肩之担!”青书听得心怀激荡,躬身下拜道:“还请三叔赐教。”

    口述了半个时辰,俞岱岩方才将这一套武功传予青书。

    俞岱岩笑道:“青书,你悟性之高,与我当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你学的虽快,但须记住,这套功夫讲究的是相互配合,自我习得以来,便从未用过,唉……”说到后来,满脸惆怅之色。

    青书劝道:“三叔,待得此事揭过,太师傅就亲自运功,替三叔你续骨,料不出数年,武当七侠声威又可重现武林!”

    此话一出,纵然俞岱岩残废十年,心如死灰,这时也不由的面带激动,重重点了点头。但而后又面色一黯,挥手道:“青书,你先出去罢,我要好好静静。”

    青书一怔,见俞岱岩双目紧闭,眉头锁起。也不多言,当即拱手告退。

    出得房来,游廊回转,不多时便至大厅,但见厅堂上下喜气洋洋,武当六侠各个眉开眼笑,张翠山正被簇拥着写一副寿联,师兄弟间一片祥和。

    青书挥手找来几个道童,道:“明日或有宾客前来贺寿,你们且多备些桌椅板凳,切莫失了礼数。”

    众道童应了,青书遥目望向远方,嘴角划过一道冷笑。

    第三十三章 无忌

    时值初夏,武当山上,松柏青青,夕阳之下,斜晖脉脉,静悄悄的辉入雅舍之中,宋远桥端坐堂中,轻轻端起一杯清茗,低头啜饮一口。他站起身来,微微掸了掸袖子,走到窗前,望着夕阳西下,嘴角淡淡划起一丝微笑。

    门吱呀一声响了,张翠山牵着一个俊秀童儿的手走了进来,笑着道:“小弟见过大师哥。”那童儿也道:“大师伯好!”宋远桥素有君子之风,此刻仍是微微欠身道:“五弟,无忌,你们好。”张翠山早知这兄长素来注重礼节,微微一笑道:“大师哥,青书这孩子呢?”

    宋远桥摇头微笑道:“这孩子不知从哪惹来一身野性子,现在都见不到人!”张翠山笑道:“青书这孩子年纪轻轻,一身修为殊不弱于你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师哥有子如此,可真是羡煞小弟呀!”宋远桥听得嘴角含笑,但仍是谦逊道:“无忌浑金璞玉,聪明过人,好生雕琢,将来又是一代宗师,这话可是师傅说的,无忌当要勉之。”那童儿听得这话,脆生生的道:“无忌谢过大师伯夸奖。”宋远桥摸了摸他头,笑道:“好孩子,好孩子。”又道:“五弟,你找青书有事么?”张翠山叹道:“如四哥和青书推断,明日势必有人上山逼问,我乃此事发源之始,而各位师兄弟又是武当支柱,都是脱身不得。小弟怕有宵小暗害我家小,素素武功不弱,自保有余,但护住无忌却是不行,所以想将无忌托付与青书。”宋远桥沉吟半晌,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五弟所虑,诚须详思。也罢,无忌今晚便宿在青书那儿吧!也让他们师兄弟好好亲热一番。”

    张翠山喜道:“多谢大师哥啦!”宋远桥回礼道:“哪里,哪里。”两师兄弟又寒暄一番,无忌便被留在宋远桥居所。

    青书回到小屋之处,又翻看了一遍“太极十三势”,细细思索一会儿,又将书阖上,放回原处,脑中静静回忆这“势”的转变。

    这“势”,便是一种“架势”,并无固定招式,能以此法行任何招式,往往能在不同招数间生出从所未有又不可思议的变化。可说,这“十三势”包含天下任何变化,推衍而下,几乎无穷无尽,能守住任何攻势;便如独孤求败那“九剑”一般,破尽万法,若二者相遇,则看哪方明悟更深,方能决出胜负。

    青书长吸一口气,一套绵掌缓缓打开,漫如云霞,掌中却藏了一个“探势”,柔劲之中带着一股子刚劲,这一套柔如浮云一般的掌法顿时变得刚柔并济起来,竟而生出不可思议的妙用来。

    青书又惊又喜,又换了一个“云势”,掌势一变,竟是滞涩如泥沙拖地,但掌风绵黏,沉重异常,竟是带出丝丝罡风,青书心里一动,手上不由加重加快几分,几下招法使开,竟是拿捏不住,手掌不听使唤的便要印在身上,一掌印在一棵大树之上,登时打出一个五寸来深的掌印,几乎便将大树击穿,但树干却丝毫不动,连叶子都没落下一片来。青书却被反震的胸口气血翻腾,不由的大骇:“这等掌力,若是打在人身上,哪里能活?”他知这“太极十三势”神妙无方,但所求内力也是极强,适才自己驾驭不住,顺势一掌击到大树上,委实险到极处,若是一个拿捏不住,极有可能反噬自身,轻则重伤,重则毙命。

    他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昨日练这功夫未使足气力,不知其害,好在今日试练一番,不然比武之时使出,只怕活着下场都不能!太师傅所言慎用,果是如此。”他小心翼翼的展开拳架,融入下一“势”,这次内力运使不足,倒是足以驾驭,一势一势换下去,发现这十三势中,“起势”“抱球势”“单推势”“探势”“托势”“扑势”“担势”“分势”“下势”“收势”自己可运用自如,而“双推势”“化势”“云势”却是力有未逮,施展开来,只怕便是自寻死路。

    青书寻思道:“能用出十势来,已然有许多妙用,那三势太过神妙,我却是修之不成了。这‘太极十三势’拳法不是拳法,内功不是内功,却与两项挂钩,当真是奇妙之极,太师傅学究天人,此功当为‘太极拳剑’前身。我提前修习,只须不使足力,应当有益。”他适才虽被反震的气血翻腾,但后来拳架配合渐渐精熟,丹田中竟是又生出丝丝真气,滋养全身,顿觉精神健旺,一套拳打下来,神完气足。

    他抬头看了看天,忖道:“天色不早,回雅舍去吧!”信步而走,不多时便回到居所,却听得一声浑厚声音传来:“青书,你回来了么?”青书见宋远桥坐在堂中,正与一小童儿相谈甚欢,当即躬身一礼道:“见过爹爹。”宋远桥笑道:“青书,你过来。”伸手一指那小童道:“这是你五师叔之子,张无忌。”又对着张无忌说道:“无忌,这是你宋师兄。”无忌睁大双眼,打量着宋青书,蓦道:“宋师兄,你长得真好看。”

    青书心道:“这张无忌扮相可不差呀!”但听得这句,不由的哑然失笑道:“无忌,你过奖了。”又道:“爹爹,无忌怎地在此处?”宋远桥淡淡道:“明日格局危险,他便随你一道。嗯,你三叔已将阵法传你,待我等几人布阵之时,便由你太师傅看护他。”宋远桥说的简略,但青书聪明过人,又如何不知他意思?当即笑道:“无妨,今晚无忌便随我睡吧!”

    宋远桥点头道:“我在你房中新铺了一张床,你们师兄弟今晚好生说说话。”无忌拍手笑道:“好呀好呀,早听爹爹说宋师兄功夫高强,正要请教呢。”宋远桥平生不喜动武,听得这话,眉头微皱,哼一声道:“青书,好勇斗狠之事,以后少做。”

    青书忙道:“谨尊爹爹教诲。”宋远桥一拂袖道:“我乏了,你们退下吧!”青书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携着无忌的手退出大堂。

    无忌悄悄问道:“宋师兄,大师伯刚刚发火了么?”青书苦笑道:“你以后可千万别说我武功高之类的话,这话他们同辈间说说还好,换你说来,我可免不了挨骂啦。”无忌奇道:“为什么?”青书笑道:“我爹爹平生以儒家经典修身,向来礼数周全,不喜争斗,又半修道家,那句‘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已不知道被他唠叨了多少遍,头疼啊头疼。”

    无忌听他说的有趣,不由的也笑道:“我看大师伯对着谁都要施礼,真的累得慌呢。”青书哈哈一笑道:“你这话莫让我爹爹听到了,他端方君子,可不喜欢背后说他坏话的人呢。”无忌笑道:“我才不怕呢,这可是你先说起的。”

    张无忌是个自来熟,不多时两人便混的熟了,青书带着无忌在雅舍周围逛了一圈,但见初夏之际,虫鸣鸟叫,和风吹动絮絮枝条,沙沙作响,反衬得周围静谧非常。

    无忌笑道:“武当山上景色真美,竟是不输于冰火岛呢。”青书心头一动,问道:“冰火岛?是你们这十年来住的地方么?”无忌道:“是啊,冰火岛冬暖夏凉,丛林里都是珍禽异兽。夏天的时候,高峰顶上有好多积雪,一路往下看,由白变黄,再由黄变红,很是好看呢。”青书笑道:“离开冰火岛这么久,想那里么?”无忌神色一黯,竟是长长谈出一口气,道:“其他的倒不怎么想,只是想义父了。”

    青书问道:“你义父还留在那里么?”无忌叹道:“是啊,义父说他仇家太多,回来只怕会连累到我们。”

    青书见他愁眉不展,不由笑道:“你义父乃是有大本事的人,他既不愿回来,谁劝也没用。所以,无忌,中原形势风雨欲来,你须得好好习武,方不致丢了你义父和爹妈的脸面!”

    无忌听得这话,重重点头道:“宋师哥,我知道了!”歪了歪头,又笑道:“义父教了我好多功夫,不知道比起武当派的功夫是强是弱。总之爹爹是打不过义父的。”青书正色道:“我武当派功夫愈练愈强,我爹爹此时便未必会弱于你义父,而太师傅一身功力更是如山高,如海深,号称天下第一,绝非你义父可比。”

    无忌不由有些不服气,哼道:“义父传给我的功夫可妙了,不信你看。”伸出右手,在自己胸口连点数下,“膻中”“巨阙”“肩井”三处大|穴被点,登时全身动弹不得。

    不到半刻,便见无忌小脸上青气一闪,他欢呼一声,蹦了两下,得意洋洋的道:“宋师哥,你能自己解自己|穴道么?”青书看得大是讶异,不由奇道:“这功夫我倒还真不会。自己解自己|穴道…你义父传你的?”

    无忌傲然道:“那是当然。嘻嘻,宋师哥,厉害吧?”青书随口敷衍:“厉害,厉害。”脑中却想:“哪一派的功夫竟有如此妙用?”无忌见青书神思不属,只道他被义父手段震慑住,当即笑道:“宋师哥你不用灰心,武当派的功夫也是极强的,太师傅这么厉害,有朝一日你也能和他一样厉害的。”

    青书见他误会,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却听无忌又道:“义父这门功夫说来也没什么奇处,我教你几句运功口诀,体内真气不散,要解|穴还是很容易的。”也不等青书说话,当即将口诀道出。

    第三十四章 玄冥

    清脆的童声朗朗读出一段非歌非赋的句子来,字句间错落有致,抑扬顿挫,读来竟是颇为华美。青书凝神细听,忽觉这词句之妙,竟宛如一位大文豪生花妙笔所作,浑然不似江湖草莽人士,词句粗糙,却一目了然。

    青书听完之后,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笑道:“原来这也不难,不过体内真气运行的一种法门,不过却是当真穷极变化了。”说罢也是连点自己数处大|穴,脸上青红交替一闪,瞬间便冲开了|穴道。他内力极为强劲,悟性又高,一听便知如何施为,不过刹那间便冲开|穴道,只把无忌看得目瞪口呆。想当初韦一笑当初点他|穴道,都未能制住他多久,其中纵然有阴阳相克之理,但究竟还是他内力强横,绵绵不绝。

    此刻得此解|穴之法,纵然是内力远强于他的高手点住他|穴道,他也能在一时三刻之内,冲开|穴道。青书笑道:“无忌,这套功法果然神妙,是你义父自己创出的么?”无忌摇摇头道:“是义父的师傅教他的。”青书一凛:“成昆!他竟有这等能耐?有什么功夫能自己解|穴的?”心里这般想,却故作不知的问道:“你义父的师傅,想必极为了得吧?是谁啊?”无忌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恨色,沉默片刻,却不说话。青书知他不愿提及谢逊毕生惨事,仰天打个哈哈,又笑道:“呵呵,无忌,这事咱先不提。师兄问你个事儿,你是把自己看作武当弟子呢,还是明教中人?”

    无忌听得这话,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一双清澈的眸子茫然起来,他问道:“一定要分清么?”青书笑道:“呵呵,我先与你说我自己吧。我自幼长在武当山上,爹爹和几位师叔,还有太师傅都对我宠爱有加,我学的是武当的武功,脚下踩的是武当的土地,吃的是武当山上种出的粮食,喝的是武当金顶流下来的清泉。你说,这一方土地生我养我,我有责任去守护她么?太师傅和爹爹他们授我武功,教我读书识字,我有责任用我学到的东西去捍卫他们的尊严么?”无忌听得愈发迷茫起来,问道:“我…我是在冰火岛长大的呀…我也要去守护冰火岛么?”青书摇摇头道:“人不能忘本,饮水思源,唯此而已。我且问你,假如你还未离开冰火岛,你们四人住在一起,若有一天,有外人来了,你当如何?”无忌紧皱眉头,看了一眼青书,发狠道:“他们若来,我就和爹爹义父打跑他们!”

    青书失笑道:“人家可未必有恶意,说不定只是迷途的旅人,或是遭了海难的水手,你如果赶走他们,他们可就活不下去啦!”无忌眉间茫然,喃喃道:“可是,可是?( 武当宋青书 http://www.xlawen.org/kan/4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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